2018年4月13日 星期五

[東離X花降樓 AU][殺凜殺]雪之花-禿篇

延續無名之花的設定,雪鴉和無生是花魁丹衡的禿。偏向雪鴉視角。之後還會寫花魁篇。

注意:內含大量腦補,不適者勿入。




雪鴉第一次見到無生,是在禿的寢室裡。

總管鷹村帶著一個怯生生的男孩來到他們房間,要他們好好照顧他。

躲在鷹村身後的男孩有一頭滑順的酒紅色長髮,白淨還有點嬰兒肥的臉蛋很是可愛討喜。雪鴉一見就非常喜歡,外向的他馬上將人從鷹村身後拉出來,笑咪咪的仔細端詳他。無生同樣好奇的看著眼前的白髮少年,只覺得對方長得相當漂亮,而且笑容非常親切。

很快的,他們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雖然一開始他們服侍的對象並不相同,雪鴉服侍的是傾城百荷,無生則是被分給花魁丹衡,但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膩在一起聊天,和雪鴉在一起,無生總有說不完的話,鷹村總說無生是被雪鴉帶壞了。

禿的工作就是負責自己所屬的傾城生活上的一切雜事,打掃房間、服侍梳洗打扮更衣是基本,其他根據傾城的個性不同可能產生不同的雜事,例如雪鴉的傾城百荷個性比較尖銳,看雪鴉不順眼便刻意處處刁難,雪鴉也不跟他起衝突,見招拆招,表面上倒也相安無事;無生則比較幸運,帶領他的丹衡習慣什麼事都自己來,雖然花魁的事務理應比其他傾城繁雜,但丹衡自己就能處理的井井有條,無生只需要按著丹衡的規則做,偶爾跑跑腿,工作還比被找碴的雪鴉要輕鬆許多。

有時無生也會替雪鴉抱不平,想出手幫他的忙,習慣了丹衡有效率的工作模式後,在他眼裡百荷指派給雪鴉的工作簡直亂七八糟。雪鴉聽了無生憤慨的抱怨也只哈哈一笑,表示無生只要在旁邊陪自己說話即可,然後以自己的方式快速完成工作。一開始無生對雪鴉的好情商有些佩服,直到有天,他親眼看見雪鴉在整理百荷的梳妝櫃時,將裡頭的香粉摻入不明粉末、以及調換瓶中的內容物,他才發現總是帶著燦爛笑臉的雪鴉其實是比刁鑽的百荷更不好惹的人物。

後來雪鴉服侍的百荷出了狀況,雪鴉被改分到丹衡房中,丹衡對兩人的管教採放任態度,只要玩鬧不太過分,該做的工作有好好做、該學習的課程有好好練習,其他閒暇時間要做什麼都隨他們,因此從那之後,花降樓內時時可見兩人湊在一塊玩耍的身影。

丹衡,是花降樓的花魁,可能也是花降樓有史以來待最久的花魁,因不知名原因,他一直拒絕所有希望幫他贖身的客人,這看在其他無人贖身的色子眼裡相當不是滋味,因此他雖從未得罪人,但花降樓內的人對他私下的議論仍舊不少。有人說他拒絕贖身很穢氣,也有人說他是自命清高,還有人說他是被情人拋棄,什麼奇怪的流言揣測都有,但本人既然不以為意,雪鴉自然也懶得去理,左耳進右耳出,倒是無生聽見有人說丹衡的壞話,會氣沖沖的跑去找人打架。

當時雪鴉也曾攔阻無生,要他不要再去和人打到鼻青臉腫,無生卻認真的回他:「我要保護丹衡先生。」

雪鴉不禁失笑,伸手彈了無生額頭。

「笨蛋,你只是一個禿,能保護他什麼啊?」

「不只丹衡先生,如果這些事發生在雪鴉身上,我也會保護雪鴉。」無生仍舊一臉認真。「所以你不要阻止我。」

雪鴉愣了一下,後來就沒有再攔阻,只是他會先備好傷藥,並提前以各種把柄去恐嚇那些和無生打架的禿不要去招惹無生。

根據雪鴉對丹衡的觀察,他認為無生實在沒必要去和那些碎嘴的人爭執,丹衡身為花魁,自然有花魁處理事情的方法與氣魄,身為禿的他們擅自找人打架反而要害丹衡被安上管教不當的指控。

況且,雪鴉才不信沒人能帶丹衡離開花降樓,最近有個知名企業的總裁成為丹衡的熟客,雪鴉就覺得那個人看丹衡的眼神別有心思。



某日豪雨夜晚,丹衡的那位客人突然登樓,雪鴉看著丹衡訝異但開心的迎接對方,溫柔的接過對方濕淋淋的外套,而對方凝視丹衡的眼神亦飽含情意,雖然丹衡沒說,但從丹衡細微的情緒變化,雪鴉知道,這個客人在這個從未對任何人動心的花魁心中,已然佔據一席之地。

於走廊轉角,丹衡將濕透的外套轉手交給雪鴉,囑咐他送去洗衣房洗淨烘乾,雪鴉點點頭接過外套,閒散的往後院晃去。

在深夜,通往後院洗衣房的長廊上杳無人跡,雪鴉也剛好可以摸魚混過本該在屋內打掃的差事。暴雨落在屋簷和石子地上的聲音相當吵雜,漆黑的夜空還傳來轟轟雷鳴,但雪鴉並不討厭,至少他覺得比花降樓內的歌聲笑語好上許多,當雷雨聲蓋掉那些,他反而獲得了短暫的平靜。

再過大約一年,自己就要成為新造加入那些笑聲了吧,雪鴉默默的想,而自己升上新造的半年後,就換無生了。

進入花降樓的孩子們,此後人生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在還是禿的時後努力學習才藝以及討客人歡心的技巧,長大後出道成為色子,最優秀的人能成為花魁,勤快一點工作,或許可以在年限前存到為自己贖身的費用,或是遇到願意為自己贖身的好客人,除此,他們別無他路。

想從這條路逃跑的人通通不會有好下場,雪鴉曾在懲戒房親眼見過逃跑失敗被抓回來毒打的色子慘況。只要被抓到,連帶拐跑色子的情人,都會遭到嚴厲的懲罰,肉體上的懲罰還算小事,最嚴重結果是被賤賣到河畔的低級妓院,那裡流連的客人多半不是溫和善良的好人,流落到那的色子不是染上嚴重性病,就是被玩弄到不成人形,那才是真正的地獄。

想著想著,雪鴉來到了洗衣房門口。

敲門後他往裡面探頭,有幾位中年女性正忙碌的工作,其中一位見到雪鴉,立刻眉開眼笑的招呼他。

「小雪鴉又來啦~」

「阿姨,我來送洗客人的衣服。」雪鴉立刻露出可愛的笑容。

「好呦,給我吧。」另一位洗衣婦笑嘻嘻的從雪鴉手臂上拿走衣服。

「謝謝,明天早上我再過來拿。」雪鴉笑笑的行禮,不意外的又從包圍上來的洗衣婦手中收到不少小糖果。

在他要離開洗衣房的時候,突然聽到角落傳來男人低沈的咒罵聲。

雪鴉轉頭一看,是個喝得醉茫茫、蓬頭垢面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看什麼看!」男人粗魯的朝雪鴉吼。

雪鴉不跟他一般見識,正準備離開,又聽見男人的怒罵聲。

「你們這種以色侍人的傢伙,有什麼好驕傲的,如果沒有那張臉,你們早就被趕出花降樓了。」酒醉的男人胡亂大吼。「騙子!一群騙子!」

「……」

「哎,你別理他。」一名洗衣婦悄悄在雪鴉耳邊低聲說。「那是那邊那位大嬸的兒子,以前被喜歡的傾城拋棄,每次喝酒就會變成這樣,不過他不是壞人啦,我們會看好他,他酒醒就沒事了,希望他在這裡的事你不要跟總管說噢。」

雪鴉理解的點點頭,又瞥了男人一眼,才轉身離開。



在花降樓近似與世隔絕的空間裡,日復一日的生活彷彿沒什麼變化,一變化才讓人發現原來有許多東西在不知不覺間產生轉變,丹衡和雪鴉猜測的一樣,雖歷經波折,最後還是接受了蔑天骸的贖身,蔑天骸甚至大手筆的為他辦了盛大的餞別宴。

餞別宴結束後,在花降樓大門前,無生和雪鴉抱住即將分離的丹衡啜泣。

畢竟對沒有親人的他們而言,除了彼此之外,在花降樓最照顧他們的人正是丹衡。丹衡不像其他傾城或花魁一樣有驕氣、會刻意欺負自己的禿,相反地,他像個兄長一樣對他們百般關照,據本人的說法,是因為他有個妹妹的緣故。當年雪鴉曾對人做了太過火的惡作劇,也是無生淚眼汪汪的去找丹衡想辦法,在丹衡的力保下,雪鴉才免除懲罰轉而成為丹衡的禿,才能和無生一起服侍丹衡。這份恩情雪鴉一直感激在心,因此看見丹衡和蔑天骸兩人終成眷屬,他打從心底為他高興,畢竟在花降樓裡,感情能幸運開花結果的色子寥寥可數。

雪鴉瞄了一眼身旁哭紅眼的無生,在心中暗自許願,希望自己與無生也能是幸運的那一邊。



在丹衡被贖身的半年後,年紀稍長無生幾個月的雪鴉,從禿升上了新造。

依照花降樓的規矩,新造需開始接待客人,算是出道前的見習,兩年後就可正式出道成為色子。新造工作主要是在客人等待傾城的期間,陪客人聊天解悶,客人雖然可以指名喜歡的新造陪伴,但並不能對新造出手,事實上,大部分的客人也不太會將新造放在心上,畢竟和正牌艷麗貌美的傾城相比,裝扮簡單的新造還只能算是小毛頭。

雪鴉的與眾不同在這時開始嶄露頭角,剛當上新造不到一個月,「花降樓超越花魁的新造」、「花降樓最幽默風趣的新造」等等名聲不脛而走。

換上大紅的振袖和服,從禿時期開始留長的雪白馬尾挽起在後腦做了簡單造型,上頭妝點簡單的藍色小花髮飾,略施脂粉的臉頰更為白皙,骨溜溜的大眼睛充滿慧黠,擅長察言觀色、講話伶牙俐齒,又總是笑口常開,和雪鴉相處過的客人無不讚不絕口,傳聞已經有不少人在打聽他未來的出道日期,初夜權之戰隱然有提早開打的意味。

因雪鴉大受歡迎,忙碌的時間自然變多,加上工作性質不同,和無生相處的時間大幅減少。

看著忙碌但保持朝氣的雪鴉,無生不免感到有些寂寞。



某日,無生抱著從洗衣房洗淨的棉被經過走廊,在經過一間小房間前被熟悉的聲音叫住。

「無生!」

無生左右張望,看見小房間拉開的紙門縫隙內熟悉的紅艷眼眸。

「雪鴉!」

無生開心的抱著棉被走向小房間,雪鴉拉開房門,在無生進去後立刻關上。

「你怎麼在這裡?今天沒有客人嗎?」無生好奇的問。

「有客人啊,但我騙他說我肚子痛想先休息就溜出來了。」雪鴉姿勢不甚優雅的盤腿坐在地上。

無生放下棉被,跟著坐到他身邊。

無生睜著大眼細瞧雪鴉,這還是雪鴉升上新造後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新造造型的他,之前都只是匆匆瞥過,近看發現雪鴉的妝非常精緻,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帶有點點亮粉,配上淡櫻色的唇蜜,整個人容光煥發,身上還撲有香粉的好聞的香氣。

「幹嘛這樣看我?」雪鴉衝著無生微笑,勾起的嘴角別具誘惑。

「雪鴉果然很美呢。」無生直率的讚美。

「我哪有什麼,你才美吧。」雪鴉伸手將無生垂落的頭髮勾到耳後,拇指輕輕撫過無生柔軟的臉蛋。

「才不,雪鴉才是最美的。」

「不跟你爭這個,我找你來是想給你看這個。」雪鴉笑著從身後拉出一個用精緻花紋的和紙包裹的和服,並將它拆開。「喏,我新訂作的衣服。」

「哇喔!」無生讚嘆的看著包裹裡的大紅色振袖,伸手翻開細看,衣領和袖口上還以金絲繡有細緻的花鳥紋樣。「這以新造來說不會太過華麗嗎?」

「連你也這麼說啊。」雪鴉苦笑。

「沒想到能通過鷹村先生那關啊。」

「畢竟是客人說要送的嘛。」

「但是很適合雪鴉呢。」

「不管什麼你都會這麼說吧。」

「說的也是。」

「無生。」

「嗯?」

「你要不要穿穿看?」雪鴉眨眨眼,將和服推到無生面前。

「我?」無生瞪大眼,連忙推辭。「我不行啦。」

「沒關係啦,這裡又沒別人。」雪鴉伸手就要解無生的腰帶。

「不好吧?」無生臉微虹,按住雪鴉摸上腰的手。「我覺得我不適合穿紅色。」

「我想看嘛。」雪鴉繼續撒嬌,水汪汪的大眼瞅著無生。「無生平常穿的顏色都好樸素。」

「……好吧。」

無生乖乖的在房中站好,平舉雙手,任由雪鴉在身前身後鑽來鑽去忙碌的替他穿衣。振袖比他想像的還要厚重,也可能是因為這件用上了高級布料的關係吧,不一會兒無生便有些出汗。

雪鴉每天都穿著這種衣服跑來跑去真是辛苦了,無生心想。

不過之後也會輪到自己吧,無生又想。

在無生胡思亂想的時候,雪鴉終於繫好了腰帶。

「穿好啦!」雪鴉笑著退後幾步,滿意的將無生從頭到腳打量好幾回。

「好看嗎?」無生轉轉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很好看噢!」雪鴉肯定的點點頭,看了一下,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好像……還少了什麼?」

「什麼?」無生疑惑的問。

雪鴉的臉突然湊近,伸出拇指撫過他的下唇。

「少了唇蜜吧。」

「咦?可是這裡沒……」

未竟的話語被柔軟的唇封住,無生訝異的睜大眼,盯著雪鴉根根分明的濃密睫毛,愣了幾分鐘,才終於閉上眼,伸手環抱住雪鴉。

雪鴉的腰好細,無生忍不住加緊擁抱的力道,而且唇好軟好香,行動先於意識,無生本能的將舌探入雪鴉溫暖的嘴裡,雪鴉也自然的啟唇接納,兩人吻到忘我,終於在快喘不過氣時才分開彼此。

雪鴉睜眼見到的,便是雙頰泛紅的無生,原本較無血色的唇也染上一抹紅潤的光澤,襯著艷麗的大紅振袖,雪鴉不禁看得痴了。

「雪鴉?」無生被看得不太自在,害羞得想脫掉這身衣服。

在他動手的同時,突然被雪鴉一把抱住。

「雪鴉?」

「果然不行。」雪鴉的頭埋在無生肩上。

「什麼不行?」無生被弄得一頭霧水。

「紅色,一點都不適合無生。」雪鴉悶悶的自言自語。



入冬後,無生也升為新造了。

因為有雪鴉的引導與提點,無生並沒有太多適應上的問題,雖然生性害羞不擅長和客人聊天,但他不亞於雪鴉的美貌,以及吹得一曲好笛聲,倒是頗獲風雅型客人的青睞。

因無生和雪鴉在一起時話和笑容會比較多,因此熟悉他們的客人多半會希望指名兩人一同出席,花降樓方面也樂觀其成。一動一靜的兩人搭檔倒是不負眾望,從沒讓宴席冷場過。連帶得無生的名聲也越來越響亮,單獨指名無生的客人越來越多。

雪鴉雖然心裡知道客人實際上不能對無生做太出格的事,但看到客人和無生親暱的種種互動,還是讓他嫉妒得心裡發酸。

黑暗的念頭漸漸在心裡發酵,想到未來無生也要接客,雪鴉發現自己對這個事實越來越不能接受。他對貞操這回事並不是特別在意,不管是無生還是自己,早就知道未來要對男人們獻上身體,就算彼此的身體被別人觸碰,那也不會影響他對無生的感覺,他相信無生也是這樣想的。然而當親眼見到別的男人碰觸無生,雪鴉才明白,他對性事的豁達是一回事,對無生的佔有慾又是另一回事。

要是有辦法讓無生不用接客就好了。

這個願望,比雪鴉期望的還要快實現,然而付出的代價卻遠超他的負荷。



某日,無生被客人指名轉檯至雪鴉待的宴會廳,無生遲了一點才前往,他恭敬的拉開門口道歉,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只見裝乘食物的小桌子被掀翻,酒水和食物灑了滿地,在場的那名客人顯然醉得一塌糊塗,嘴裡不停叨唸著什麼,並拿著酒瓶朝雪鴉揮舞。

雪鴉見到無生,連忙使眼色要他快離開。

無生當然不肯,他急忙衝入宴會廳想將雪鴉帶離,此時客人卻突然將手上的酒瓶砸向雪鴉。

「小心!」無生連忙抱住雪鴉滾到在地,接著爬起身朝客人撲去。

兩人扭打在一塊,客人巨大的吼叫聲驚動了外面的人,旁觀好事的人擠在門外偷看,雪鴉焦急的在一旁想插手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無生的少年體型終究不敵成年男性,他被用力一推,整個人撞向身後的雕花木台,木台上頭正好擺放裝飾用的大花瓶,花瓶倏地傾倒直接往無生頭上砸下。

砰!

一聲巨響,雖然無生即時抬起手擋住臉部,額頭還是遭到厚實的瓶底撞擊,瞬間血花四濺,無生當場昏了過去。

「無生!」

雪鴉驚恐的跑到無生身邊,幸好花瓶並未破裂,然而大量鮮血從額角的傷口不斷湧出,模樣甚為嚇人。

雪鴉急忙掏出手絹壓住傷口止血,一邊焦急的請求人去找醫生。

「笨蛋,就叫你不要進來了。」雪鴉手忙腳亂的抱起無生。

酒醉鬧事的客人已經逃離事發現場,雪鴉顫抖的抱著血流滿面、失去意識的無生。最適合色子的大紅顏色,此時在無生蒼白的臉上顯得怵目驚心。

「果然,你一點都不適合這個顏色。」 雪鴉彎身伏在無生身上,以無人聽見的聲音低泣。



過了好一陣子,遠方傳來急速沈重的腳步聲,鷹村大聲喝斥門口的旁觀者們離開,他請來的私人醫生快步走到兩人面前。

雪鴉動作輕柔的放下無生,默默退到一旁讓醫生檢查傷口。

「醫生,他的傷還好嗎?」鷹村擔心的詢問。

「還好,雖然流很多血,但不是非常嚴重的傷,送到醫院縫一下就沒事了。」醫生仔細端詳無生的傷口,拿出手提包內的醫療用品暫時包紮。

「那就好。」

「只是……可能會留下一道疤吧。」醫生邊動手邊說。

「怎麼會這樣?」鷹村驚愕的看著醫生,色子的臉必須完美無暇,如果有了傷疤,就不能再接待客人了,剛升上新造的無生,不論他未來有無機會成為花魁,這條路就算是毀了。

一旁的雪鴉低頭不語,長長的瀏海蓋過他的面孔,但和服下握緊的拳頭洩露了激動的情緒。

「真是可惜,這樣無法當做商品了。」紙門後傳來冰冷的嗓音。

趕到現場的樓主恰好聽見鷹村和醫生的對話,他踏入房間,冷淡的掃了滿臉鮮血的無生一眼。

不理會一旁自雪鴉投射來的憤怒眼神,樓主和鷹村繼續對話。

「這孩子才剛當上新造吧,你是怎麼管理的?」

「抱歉,是我疏忽了,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客人,沒想到卻會亂發酒瘋……」

鷹村接著說明他先前從旁觀者問來的事發經過,樓主皺眉聽完,嘆了一口氣。

「連錢都還沒賺到就壞掉了,甚至還要付一大筆醫藥費啊。」

「那個搗亂的客人在哪裡?」

「已經逃走了,我們已經報警了,應該很快就能抓到人。」

「嗯,記得找律師好好敲一筆補償金。」

「不過就算有補償金,和他該償還的錢還有一大段差距呢。」

說到這裡,樓主側頭瞟了雪鴉一眼,對方正瞪大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自己,彷彿在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花降樓不允許有破相的色子接客,也不可能繼續養一個不能賺錢的色子,看來,只好把他賣掉囉?」

「樓主!」「不准!」鷹村與雪鴉同時出聲反對。

「花降樓的一切都是我說了算,哪需要你一個小小新造准許。」樓主咧開嘴笑,富有興味的和怒氣沖沖的雪鴉對視。

「樓主,我們洗衣房還缺一些人手,或許我們可以讓無生去那工作……」鷹村焦急的提出可行方案。

「洗衣房的工錢多少?這樣他欠的債一輩子都償還不完吧。」樓主冷冷的否決鷹村的提議。

「那我幫他還呢?只要有人還錢就行了吧?」雪鴉突然抓住樓主的衣袖,著急的提議。「他的債由我來還!」

「你哪來的錢?」樓主似笑非笑的問。

「我會成為花魁,到時錢會多到買下整棟花降樓都有剩!」

「哈哈,你確實有成為花魁的潛質,這點我毫不懷疑,但要負擔兩個人的債務可不是說大話就能解決的。」

「我說到做到!」

「真令人好奇,你為什麼要這樣幫他?有什麼特殊理由嗎?」

「我知道你們從還是禿的時候就很要好,但要好到願意替對方接下雙倍客人的人,我可從未見過,莫非……你喜歡他?」樓主瞇起眼問。

色子是花降樓的商品,色子之間的戀愛,在花降樓是絕對不允許的,雖然花降樓不會主動去調查,但要是太過明顯或宣之於口,花降樓也不會放任不理,鷹村冒著冷汗看著雪鴉,雪鴉的臉亦是慘白一片。

「不是……是因為他會受傷是我害的。」雪鴉抿抿唇,乾澀的開口。

「只是這樣?只是感到內疚?」

「是,所以我要負責。」

「他有叫你負責?」

「……沒有。」

「那關你什麼事呢?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惹毛客人,但聽起來他會受傷也算是個意外。」

「總之是因我而起的。」

雪鴉抬頭眼神堅定的直視樓主。

「如果你不放心,要再簽違約契約做擔保我也沒問題。」

「你現在的眼神倒是挺不錯的。」

「好吧,反正最終能收到錢,誰還的對花降樓差別不大。鷹村,你去準備新的契約。而你,晚上到我的辦公室來簽約。」

樓主攤手妥協,交代完後轉身離去。

在他們談話的同時,醫生已經幫無生做了簡單的處理,等樓主離去,他抱起還在昏厥中的無生,在鷹村的引導下帶著傷患離開花降樓。

雪鴉跟著追到大門口,目送醫生載著無生的車越來越遠,漸漸在遠方形成黑點,消失在盡頭。

鷹村有些憐憫的拍拍雪鴉的頭,叮囑他晚上要記得簽約的事後,轉身走回屋內,留下雪鴉獨自站在大門口。

雪鴉神情複雜的凝視遠方良久,低頭時才見手上乾涸的深褐血跡,那些血不全是無生的,銳利的長指甲在他激動的緊握拳頭時刺破了柔嫩的掌心,現在稍微放鬆,傷口才開始隱隱作痛。

「無生……」



夜晚,雪鴉依約前往樓主的辦公室。

鷹村已經將所需文件準備妥當,雪鴉靜默站在桌邊,聆聽鷹村唸完契約上的內容。

「你真的不後悔?」樓主再次確認雪鴉的意志。「就算之後想反悔也不可能了喔。」

「不後悔。」雪鴉堅定的回答。

「好吧,如果你沒其他問題的話,就簽吧。」

雪鴉拿起筆,迅速的簽上名字、蓋上手印。

「那我走了。」雪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雪鴉離開後,鷹村收拾著桌上的文件,發現樓主臉上掛著微妙的笑意。

「樓主?」

「你沒發現嗎?那個孩子簽完名的表情……像是了結什麼心願似的,非常有趣。」

「有嗎?」

「呵呵,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無生的傷勢果真如醫生說的一樣,並不是太嚴重的外傷,傷口縫合後只要調養幾天便能出院,只是額角的傷疤是免不了要留下了。

無生住院的那幾天,雪鴉央求鷹村讓自己前去探望,雖然新造沒有傾城帶著是不能離開花降樓的,但鷹村這回難得心軟通融了。

每天去醫院的路上,雪鴉都會順手買一些無生愛吃的甜食到醫院和他一起享用,看到雪鴉來探病無生也相當高興,整天待在只有一個人的病房簡直無聊透了。

「你還會痛嗎?」雪鴉小心翼翼的撥開無生的瀏海,看額頭上層層纏繞的紗布。

「不會啦,只是一點小傷。」無生吃著甜食微笑。

「真的?」

「真的。」伸手將拆開包裝的糖果塞入雪鴉嘴裡。

「無生,對噗起。」雪鴉握著無生的手,因嘴裡塞了糖果講話有點含糊。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無生歪著頭問。

「如果不是我惹客人生氣,也不會連累到你,害你受傷。」

「我說過我會保護雪鴉的吧。」無生抽回雪鴉握住的手,捏住他的臉頰。「我只是奉行我的承諾而已。」

「無生……」

「好啦,別苦著一張臉,我又沒事,而且我快出院啦。」

「嗯嗯。」

然而,無生出院那天,雪鴉興沖沖的捧著花束來到病房,卻發現病房內空無一人。



「你們把無生帶去哪裡了?」雪鴉慌亂的從醫院衝回花降樓,閃過鷹村的阻擋,直接闖進樓主的辦公室大吼。

樓主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沙發上喝酒,對雪鴉的出現似乎並不訝異。

「樓主!很抱歉我現在馬上帶他離開。」跟著進入辦公室的鷹村抓住雪鴉纖細的手臂,急急將他向外拖,雪鴉自然不從,拼命掙扎抵抗。

「鷹村,放開他。」

聞言,鷹村放開雪鴉,但一隻手還是按在他肩上提醒他冷靜。

「我就知道你會跑來。」樓主搖晃著酒杯,啜飲一口酒。

「你把無生弄到哪裡去了?」雪鴉怒視樓主,姣好的臉孔因憤怒而扭曲。

「你放心,我沒有把他賣掉,他的賣身契還在我這呢。」

「那他現在在哪裡?」

「他還有其他用處,所以我讓他到適合他的地方去了。」

「不是說好他的債都由我來還嗎?你在騙我?」雪鴉怒吼,想衝上前去揪住樓主的衣領,卻被身後的鷹村抓住。

「我只答應他的債務改由你償還,可沒說他從此就能白住在花降樓啊。」樓主不懷好意的笑道。

「你耍我!」

「你在這吵無生也不會回來,還不如多去招攬一些客人,想辦法多賺一點錢,據我所知,檯面下你目前的初夜價碼已經破花降樓記錄囉~我對你可是很期待呢。」

見雪鴉咬唇惡狠狠盯著自己不肯離開,樓主收起笑容冷冷的看著他。

「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我以為作為對你的懲罰,這樣已經算很輕了。」

「什麼意思?」

「你自己心裡清楚,你上一次弄壞我的商品,我都還沒找你算帳呢。」

「……那件事與我無關。」

樓主聳聳肩,不打算與雪鴉辯論。

「我只能跟你說,當你出道成為花魁那天,你們會見面的。現在,你最好趁我還有耐心,自己走出我的辦公室。」



事件發生後,一個月過去了,花降樓仍舊如往常般熱鬧,除了雪鴉,再沒人談論無生的事,三個月後,連那些曾經欣賞無生的客人也不再提起,無生就如人間蒸發般自雪鴉的世界消失無蹤。

失去無生陪伴的這一年多,雪鴉渾渾噩噩的生活著,表面上他還是與客人會笑會鬧,私底下卻越來越陰沈,鷹村幾度想關心他的狀況,但因被視為樓主的同夥而被雪鴉敵視著。

這段期間雪鴉嘗試許多方法試圖打探無生的下落未果,脾氣越發暴躁,在連續得罪幾名客人後,鷹村不得不將他送進懲戒房處罰,並將他關上一個月讓他好好冷靜。

雪鴉整天躺在懲戒房冰冷的地上一動也不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偶爾鷹村過來勸他,他也不理不睬,一個月過去了,出來的他倒是安份許多,每天乖乖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後在一年多後,迎接自己成為色子的初夜之日。

花降樓的新花魁誕生了,新花魁的魅力很快的席捲了整個吉原,他的容貌比以往的花魁都還要美麗,尤其肌膚像雪一樣純白,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人暱稱他為「雪花魁」,人人爭相目睹他的風采,然而不論何人都無法輕易一親芳澤,因為他身邊時時跟著一位紫衣保鏢,據說那位保鏢有著不亞於花魁美貌的臉孔,但不知為何總是以鳳凰圖騰的鏤空面具遮掩著。

神祕的保鏢與無雙花魁,花降樓的傳奇又添上了新的篇章。



(禿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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